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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障舞者何欣茹:「有沒有人可以用你的腳背,扣你的背背?我現在表演給你們看,可是我要先說明,學姐是有練過的,請大家不要模仿我,我想告訴學妹說,我就是用這樣的生活態度,在過我快樂的生活。」
跟著義肢的生活已經30年,何欣茹行動自如不受限,在台電工作10多年,始終低調,最近成為辦公室熱門人物,她將生命淬練轉換成文字,出書幫弱勢團體募款,長官同事情義相挺,也加入募捐行列。
34年前,何欣茹讀小二,捧著運動會贏來的獎盃回家,沒想到,厄運已經悄悄跟著她,過平交道時,雙腳被火車輾過。何欣茹:「整個骨頭是碎掉的,然後剩下表皮連著腳掌,然後到計乘車坐上去時,計乘車在開的時候,看到我的腳掌在晃動,只剩下一層皮連著。」
何欣茹是田徑項目的常勝軍,有飛毛腿稱號,那一刻她沒痛得大哭,只擔心她的腳不見了。何欣茹:「我就沿路一直問,問我媽說,我的腳一定會再好對不對,一定會再長出來對不對,我媽就一直哭。」
上蒼沒留下一絲希望給她,兩隻腳掌先被截掉,腿部沒有表皮保護,得天天浸泡藥水,何欣茹回想那種痛,有如千萬隻螞蟻在啃食她的腳,但凌遲沒有就此結束。何欣茹:「每天都要剪,剪到流血為止,因為有黑壞死的現象,就要剪到知道痛了、流血了,才會停止。」
苦難似乎沒有盡頭,因為細菌感染,左腳整個被截肢,右腳也截去一半,何欣茹說,她一直忍住不哭,直到。何欣茹:「我穿上義肢那一煞那,我就哭,哭一整天,從早狂哭到不行,他們不懂,你已經有義肢可以站起來,新的腿,為什麼哭?從那一刻才讓自己相信,我的腿再也長不出來了。」
心裡的痛還沒撫平,校園霸凌竟也找上她。何欣茹:「大概五、六年級的學生,大概5、6個,就把我圍住,我記得好像還有拿石頭丟我吧,然後就把我推倒,很用力的推倒,推倒時好像撞到旁邊什麼東西,之前我的腳不是穿這樣,是上面還有一個皮帶,然後旁邊撞到時,就脫落了,那脫落了就站不起來,那個皮帶就是要綁住,那沒辦法 ,然後他們罵完我、奚落我之後,就一哄而散,整個操場好大,都沒有人,我坐在那裡一直哭。」
小孩不懂事欺負人,竟然連大人也毫無惻隱之心,何欣茹被母親背著爬樓梯,遭人奚落,話比刀鋒還利。
何欣茹:「一對母女,那個妹妹也是滿小的,然後那個媽媽就指著我說,你看這家人,不知道做了什麼壞事,然後那個姐姐的腳,才會變成這樣,我覺得那個好傷人哦,我就覺得我媽媽,因為這話有受傷,我就覺得說,我再也不要出門了,而且我那時候想說,如果我在外面受到什麼委曲,一定不會回去講,就那個對媽媽傷害很大。」
在學校被霸凌,何欣茹就隱忍下來回家沒說,很為父母著想,當時她才只是11歲的孩子。何欣茹:「就是說,你怎麼傷害我都沒關係,可是不要去傷害我的父母。」
心中陰影一直跟著她,害怕與人接觸,越來越封閉自己。何欣茹:「到高中吧,我到這麼大了,連去飲水機,就是要去倒個水喝,我都要等到走廊沒有人才敢過去。」
何欣茹囚禁自己的心靈,令家人很不捨。何欣茹:「他突然抱著我哭,突然就狂哭,我從來沒有看我爸哭,他就跟我講說,你這樣18歲的女生,本來可以穿得漂漂亮亮出去交朋友,我們怎麼會讓你變成這樣,就一直重覆那句話,怎麼會讓你變成這樣,然後我就覺得很想安慰我爸爸,我就跟他講說,沒關係,我其實過得很好。」
何欣茹並沒有說實話,從穿上義肢那一刻,她就放棄自己,因為心中的夢已經幻滅,原來,她一直希望能當個芭蕾舞者。何欣茹:「你心裡懷抱一個夢想,然後你知道這個夢想,是永遠不能達成的時候,你就覺得說,讓它沈澱在心裡最底層。」
14年後,有個大男孩,突然敲開她的心門。何欣茹:「我看到他拄著2支柺杖,遠遠這樣走過來,沿路過來的時候,笑得很燦爛,那個笑容我覺得很熟悉,你知道嗎?我之前有的,可是我已經失去好久好久,我覺得在他身上,看到我以前的笑容。」
這也是她第一次在身障者身上,看到那麼燦爛的笑容,深深被吸引,於是跟著他學游泳,但雙腿截肢後,長短不一,很難平衡,比一般人更難學。何欣茹:「吃很多次水,有時候嗆到鼻子,或是嗆到身體都不舒服,因為氯氣的東西,一而再、再而三,堅持下去。」
在周鴻隆鼓勵下,何欣茹不僅學會游泳,2人還一起參加戰鬥營、騎車環島,最後結為連理,何欣茹也再度走入人群。何欣茹:「只要你有心去克服,就是像我先生講的,其實外面障礙都不是障礙,那個只是你自己想的,你心裡想那是障礙,你只要心裡不覺得的是障礙,處處都不是障礙。」
2人進一步挑戰極限運動、玩飛行傘、飆水上摩托車、划獨木舟、潛水。何欣茹:「我覺得很多身障者,會有一些迷思,他坐輪椅,他就覺得說,輪椅到不了的地方就到不了,可是我覺得,你不能讓輪椅困住了你,雖然你的身體是困在輪椅,可是你的心不能被困住。」
禁錮14年的心靈終於解放,卻還是被外界異樣眼光,刺得滿身傷,也曾一度退縮,然而這緊箍咒,在出國度蜜月時,意外解開。
何欣茹:「你要去玩滑水道,要爬很多階梯,那我沒辦法,我義肢脫掉的時候,我沒有辦法站起來,所以我是用這個臀部,一階一階這樣坐上去,自己還拿了一個浮墊,好大一個浮墊,就一階一階這樣爬,然後爬了大概3層樓高,你知道旁邊有好多的外國人,在我旁邊走,我在中間這樣爬,旁邊好多人走過去,沒有一個人低下頭來看我,就覺得好驚訝哦,這在台灣是不可能的,所以從那次以後,我回來台灣之後,整個解放了,就覺得說,我已經不在意那個眼光,想要超越那個眼光。」
現在何欣茹在公開場合穿脫義肢,如同穿鞋一樣輕鬆自在,別人怎麼看、怎麼想,一點也影響不了她。
何欣茹先生周鴻隆:「她那種勇氣,已經是可以突破別人的眼光,那種東西我還沒有辦法,滿佩服她的,我就很佩服她,所以她有辦法那樣子,有時候我跟她講說,她常跟我開玩笑說,好像人生的前半場,我們認識的人生前半場,是我帶她走出來,可是我現在人生後半場,我要靠她帶我走出來。」
人生有許多意想不到,原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跳舞,一台輪椅敲醒沉睡的夢想,喜歡接受挑戰的何欣茹,在朋友建議下,嘗試輪椅國標舞,初生之犢不畏虎,第一次參賽就拿下冠軍,之後陸續奪下亞洲第一,世界第四殊榮。
何欣茹:「這個動作只有我做到,台灣就妳,只有妳,我沒有看到第二個人,在做這個動作,所以你這樣看,下面這個輪椅就知道,現在是開始慢慢慢,瞬間很快,然後人要整個挺住,完全頂住,不能歪,歪,你就吃不到那個人的力量,瞬間像芭蕾舞一樣。」
為了這個高難度動作,何欣茹常摔出輪椅,全身是傷,手指頭也曾被輪軸夾傷破皮骨折,她沒有投降,一再挑戰極限。
何欣茹:「比如說有些動作是這樣,可能大家就是這樣,我就會整個彈起來、跳起來,整個人是離開那個輪椅,整個跳起來、彈起來,一彈就翻出去,那你那時候還繼續練,還是會飛出去,繼續,我就覺得堅持,覺得喜歡這個東西。」
周鴻隆:「她花很多時間去充實,很多時間去嚐試,而且花了很多時間去失敗,我覺得她失敗的時間太多了,而且包括身體上的失敗、心理上的失敗,還有意志的薄弱,都有。」
何欣茹:「麻煩放一下音樂,因為你跑比較快。」
沉浸跳舞中的何欣茹,綻放陽光般燦爛笑容。何欣茹:「喔,小凡出來了,小凡出來了。」
4年前 ,與兒子跳輪椅嘻哈舞,國內首創,這來自兒子的一個念頭。兒子周逸凡:「問我媽說,妳要不要來我們學校跳,妳舞跳得很好,她就說好 ,我媽媽馬上寄信去給校長,校長看了那封信很感動,找我們去,我們上台表演,全場造成轟動。」
何欣茹內心非常激動,她突破異樣眼光,獲得全新人生,也成就孩子有顆健全包容的心。何欣茹:「那時候我們自己走出來,可是會想保護他,結果沒想到他把我們當榜樣想,介紹給老師給同學,反而要讓我們去他們學校,我就很開心。」
周逸凡:「我很佩服媽媽,去嘗試一些比較困難的事務,有一些是平常人,也很難做到的事務,所以我有寫一段說,周杰倫是第二名,媽媽才是第一名。」記者:「你覺得有沒有想幫媽媽做什麼事?」周逸凡:「媽媽既然沒有雙腳的話,那我就可以當她的雙腳,背她走路。」
貼心的小凡,已經跟著母親到學校和監獄演出好幾年,先生去年加入,成立3人舞團;這天 ,何欣茹回到母校台北市景美女中表演,學妹看到學姊沒了雙腳,卻能秀出精采舞蹈,個個都很震驚,再聽到她面對一切苦難,永不放棄的故事,有人感動落淚。
何欣茹:「不管以後碰到多麼大的困難、多麼大的挫折,你都願意堅持自己的夢想,努力去達成夢想的,請舉手,請你們睜開眼睛,跟你們身旁左右的人,告訴他說,我願意成就你的夢想。」
生命鬥志瞬間爆發,學妹一個個上台,表達心中感受。景美女中同學:「我想要謝謝學姐是,我上一個禮拜在段考前的時候,去動了膝蓋的手術,我在病床上的時候,我就想我以後還能不能,就是還可不可以跑步或是跳,然後都看媽媽一人在哭,我不想在她面前哭,我看了學姐今天的演講,我相信我經過復健後,一定可以跑或跳,謝謝。」何欣茹:「大家給她一個加油的掌聲,好不好,加油,加油,你腳還在啊,不要傷心,一定會好的。」
不管身體還是心理的傷能痊癒,何欣茹最要感謝的是,媽媽陪她一路走來,沒有怨言。何欣茹:「她把這喜悅時刻,奉獻給母親,感恩的心,感謝命運,花開花落我依然會珍惜,學妹大家一起上台來,好不好,全部都上來吧。」
何欣茹勇敢突破困境的故事,獲得共鳴,即使沒跟她親身接觸,一名女生想不開要尋短,上網看到何欣茹的文章,改變了決定。何欣茹:「她看到整個部落格過程,她決定要好好活著,然後她就寫說,雖然我們互相都不認識,可是我一定要留言告訴你,我要謝謝你,因為你讓我決定要繼續活下去。」
何欣茹失去雙腳,封閉自我時,也曾想不開,對照如今,感受更深。何欣茹:「當你從一個時時刻刻,都接受別人幫忙的人,然後轉換到現在變成,可以去幫助別人的人,我覺得那個轉換是令人興奮,就覺得很感恩。」
何欣茹深切體會,施比受更快樂,她拚命挑戰不可能,為了自己也為了幫助更多人。何欣茹:「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到,像我們去挑戰一些東西,人家也覺得不可能,譬如說潛水、去玩獨木舟、飛行傘,他們覺得怎麼可能,對啊,你怎麼可能,那事實上我們做到了,我們要讓人家看到我們做到了,我覺得看到的力量很大,那我們要站出來,讓大家看到的原因,就是我希望鼓勵更多的人,你要相信你自己一定可以做得到。」
給自己信心,奇蹟就會發生,這是何欣茹用生命體悟出的真理,她沒有屈服命運無情安排,「命運」兩個字對她而言,要顛倒過來寫「運命」,運轉自己的命,儘管在逆境中,仍活得精采。
文章來源: TVB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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